第(2/3)页 陈阳忽然笑了。不是冷笑,也不是嘲笑,而是一种带着点恍然和……亲切的?笑容。 “王叔?你最早也是在供销处吧,后来调到了电子厂主管装卸车间,对吧?”陈阳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熟稔起来,仿佛遇到了老熟人,“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淘气,趴到了吊车钩子上,还是你开吊车,把我安全的放到了地面上。” “我王婶儿的腰疼病好点没?去年冬天我爸还让我,从京城捎回来两贴虎骨膏药,托人给你送到家里的,效果还行?” 被点名的老王猛地一愣,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地上。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窘迫,张了张嘴,下意识地讷讷道:“啊……是…是小阳阳啊?还…还行,好多了……” 他完全没想到,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,陈阳会突然提起他老婆的腰疼病,还记得送膏药这种小事。周围的怒吼声也因为这突兀的“家常”而诡异地低落了一瞬。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,陈阳的目光又飞快地移开,锁定了一个正挥舞手臂喊口号的中年妇女。 “李阿姨!您小孙子该满周岁了吧?会叫奶奶了吗?上次听我妈说,您家为了摆满月酒,还特意来问过我爸,能不能让食堂的大师傅,过去帮个忙?” “我爸是不是同意了?” 李阿姨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,脸上的激愤凝固了,转而变成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。她旁边的人也下意识地看向她。 陈阳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,语速加快,像点名片一样,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跳跃,精准地“认”出一个又一个他“认识”或“听说过”的人,抛出一个个极其私人的、与眼前这场宏大“斗争”毫不相干的细节: “赵哥!听说你闺女考上大学了?真争气!学费凑手吗?” “孙姐!你家那片的棚户区改造通知下来了吧?协议还没有签吧?那你知道不知道,负责这次拆迁的隋晋建筑公司!” “钱大爷!您那辆老自行车还在骑呢?闸灵不灵?可得注意安全!” 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,都像是把愤怒的失业工人,从闹事这个宏大标签里猛地拽了出来,重新变回了一个有血有肉、有家庭琐事、有个人烦恼的具体的人。 这些突如其来的、带着烟火气的关心、或者说带着某些威胁的话语,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,笨拙却又强硬地撬开了他们被集体情绪包裹的硬壳,露出里面一丝属于个体的茫然和窘迫。 人群的咆哮卡壳了,口号喊不下去了。一种诡异的、不知所措的安静,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,取代了之前的喧嚣。你看我,我看你,刚才还同仇敌忾的工人,瞬间变回了各自心怀鬼胎的自己。 胡大力、刘彩凤、李老歪等人也懵了。他们准备好的所有撒泼打滚、暴力威胁的剧本,在这一连串不着边际的问候面前,完全派不上用场。就像蓄满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不,是打在了不断变换位置的、滑不溜丢的肥皂上,无处着力。 第(2/3)页